《雏菊人生》吉本芭娜娜-pdf,txt,mobi,kindle,epub电子版书免费下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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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:吉本芭娜娜

内容简介:

主人公雏菊,生来就没有父亲,幼时母亲又遭车祸离世,从此只能寄人篱下,她之所以能够继续活着,是因为拥有挚友达丽亚。后来达丽亚跟随母亲移民远离日本,而两个都以花命名的女孩,年幼时彼此守护,长大后远隔天涯,仍彼此感应,在漫漫的人生长路上,互相扶持。

25岁的雏菊脑海中,依然鲜明地留着她和达丽亚过往点点滴滴的回忆,但达丽亚的一场车祸,却让雏菊平淡的人生有了曲折。经历过童年丧亲之痛,当死亡的阴影再度降临,悲伤无法停止,但雏菊最终决定坚强的活下去。

我总是在青草和树木的熏香中,一边看书,一边感知外部的世界。鸟发出动听的鸣叫,阳光照在书上,纸张发出好闻的香味。

在我人生的箱子里,装满了我能够记起和想象的全部东西。即使没有给任何人看过,即使没有对任何人说过,即使我死了,而那个曾经拥有过的箱子是会留下来的。在宇宙中,那个箱子漂浮着,箱子盖上写着《雏菊人生》。

摘选:

梦的余韵还支配着身体,使我怎么也无法轻易地回到现实中来。喝着高春冲的咖啡,脑子里昏昏沉沉的。窗外阳光明媚。

我在高春这里寄居,是两个月前的事。那时,高春说夏天马上就要到了,他的空调却坏了,因此让我暂时免费住在他那里。

实际上是在我还没有找到新的住处前的那段时间,正好高春要去旅行。我答应在高春外出旅行期间,帮他装窗式冷气空调,帮他给植物浇水,帮他看家。大概有这三件事需要我帮他去做,所以我才能免费住在他那里的吧。

他父母家在离我们店不远的另一条街上,在那里,他们经营着一个食品调味料店,和我们家的店有生意往来。自从他去帮忙后,那个店逐渐变成了一个不仅经营日本国产的优质食材,而且也经营外国食材的漂亮小店。

很早前我就听说过他。虽然我们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年好友,和他认识也是在他负责经营小店后,但是,因为两个店之间你来我往,所以从一开始就一直觉得彼此是很好的朋友。当然,我们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。我没想到,我俩的关系而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

他的父亲是一个生性风雅、富有情趣的人,足迹踏遍了日本,他把在各地品尝过的最好的食材采购回来,摆在他们家的店里卖。他常年热衷于旅行,几乎很少回家。数年前,他的妻子,也就是高春的妈妈,和他离婚搬走了。听高春说,他也是厌烦了父母间的争吵,所以也从家里搬了出来。

在吃的方面,我不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,更不会为了满足口福而费尽心机地去寻找订购食品,对于此道,我毫无兴趣。但问题是,如果不用他们店里卖的小虾和山芋的话,我们店做出来的煎饼和炒面的味道会大打折扣。我们曾经用附近超市买的材料和他们店里的材料做过多次对比试验,结果是屡试不爽。什锦炒面也好,调味汁也好,自从换上了他父亲给我们推荐的材料后,一下子变得大受欢迎。缘于这一点,他们店里的生意总是很好。现在,他父亲作为我们店的顾问,深得姨夫姨妈的信任。

一直想成为厨师的高春,对于世界各国的食品和调味料有着浓厚的兴趣。这次他本来打算用两三个月的时间,到意大利的各种店铺去看看的。但是不知怎么搞的,在出发的前一天,他和朋友们一起踢足球时,把脚趾踢骨折了,原来的计划只好拖延下来。

我觉得他在时我去住,会感到尴尬拘束,本来不想去麻烦他了。他却说,人遇到难处的时候,就该互相帮助,还是坚持要我去住。还说,脚好了后,如果时间允许,他还是要去旅行的,让我别介意。我不知道他是对我这个人感兴趣呢?还是因为我能为他带来一台窗式冷气空调?或者他本质上就是个好人呢?反正,至今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,两人之间却相安无事,想必还是后面两个原因吧。

刚刚早上八点。自从和他一起生活后,让我感到最困扰的,就是他每天早上起得特别早。不过,这倒让我能够欣赏到清晨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美丽光景。沐浴着早上那独特的透明的晨光,感受着时间的慢慢流淌,使我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。一直到去店里为止,我的心仿佛都被一种温柔的东西充溢着,其养分足以让我平静地度过一天。从高春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树,可以听到房东在庭院里扫地的声音。

姨夫家后面那片树林还在的时候,即使达丽亚走后,我也经常会到那里度过早上这段时光。有时买一个汉堡,坐在林子里的长椅上吃早餐。虽然长椅上很脏,常常看到蚂蚁、毛毛虫之类的,我却喜欢那里。

茂盛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,阳光从树叶的空隙照到长椅上,随着风晃来晃去,有时甚至晃得有点令人厌烦。那里也确实只有在早上这段时间是非常安静的。我总是在青草和树木的薰香中,一边看书,一边感知外部的世界。鸟发出动听的鸣叫,阳光照在书上,纸张发出好闻的香味。这些好像都是我到了高春家后才开始感受到的。内心倒觉得充实起来,与过去那种下了班一直忙忙乱乱地熬到深夜,早上不愿起床相反,清晨让我感受到成长、包容,以及大自然赋予我内心的力量。沐浴着清晨的阳光,我仿佛整个身心都被洗涤了一样。

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……”高春说。

“我知道,是房租的事吧?一开始我就说过,如果你不走了,我就应该交的。可是你说不要。”

先声夺人是寄居者的“杀手锏”。先把话说出来,接下来无非就是尽可能地保持低姿态,极其谦虚地像影子一样不去引人注目,无论对方为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要多礼,自己为对方做什么也尽量不露声色。

“不是,是这样的,前女朋友去罗马学习烹饪要回国了,她说想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。”看上去他真的是很为难的样子。

有意思的是,在那之前,我对他的人格从来没有过任何兴趣,然而那天看到他那副痛苦为难实在无法开口的样子,不知怎么,竟有点儿喜欢上他了。过去,我见过当有的老客户以味道不好为由,要中止和他们店的合同时,他据理力争的样子。现在他这副为难的样子让我知道,这件事,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意外,是他的人生观中绝对无法允许自己这样去做的一个意外。每个人虽然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,然而,看到眼前他那为难的样子,我一下子明白了,当初他收留我的目的,既不是我这个人本身,也不是什么窗式冷气空调,而是,他从本质上真的就是一个好人。

“知道了,我搬出去。她什么时候来?”

“下周三。”

“好的,下周三之前我一定搬出去。别在意,没关系。”

“一直都那么开心,总也找不到机会说。”他说。

我们有过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吗?我想着,却想不起来。

早就想去房地产中介那里说一声,让他们如果有了合适的房子告诉我。没想到这个时候终于来了。

有个男人在身边,深夜里也敢穿着睡衣到外面去买东西。另外,像换灯泡啊、组装柜子啊什么的,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动手。现在回想起来,在这些事上能够有个依赖,的确是件令人开心的事。

我是那种不会未雨绸缪的人。比如店里忙得没有时间吃晚饭的时候,明明知道到了晚上肚子肯定会饿,但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也不会想到顺便买点儿东西带回来吃。总是在饿得睡不着的时候,突然爬起来,披上外套,走着去离家五分钟路程的拉面店吃拉面。

大概有三回吧,是高春和我一起去的。一路上没有什么话可说,沉默着走在夜深人静的路上。到了店里,两人总是点同一种酱油拉面吃。当我表示“我在料理店的工作需要接待客人,这个时间不能吃大蒜”时,往往没等我说完,高春就一声不吭地舀上满满一大勺蒜泥,放到我的碗里。于是,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,也给他舀上一大勺。

平时接触的都是些有利害关系的人,总是保持着紧张感,虽然很快乐,但久了也会慢慢感到疲惫。姨妈姨夫是把我养大的亲人,但毕竟是店主,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有什么难处,他们马上就会让我回去和他们一起住。所以我总是特别小心地隐藏着,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的难处。在店里认识的人,总觉得他们终究是自己的客人,所以不知不觉地,还是习惯用敬语和他们说话。这样想来,在我的生活中,再没有第二个像达丽亚那样的好朋友了。

但是,高春呢,如果把他归类于我的一般社会关系中,他无非是一个和我们店有生意往来的年轻店长,在平时,我肯定会在他面前感到拘谨的。假如一开始就知道是合住的话,即使是让我白住,我也不会去的,事情发展中的一些节外生枝,形成了我们俩现在这样一种合住的局面,这是我始料未及的。我在和他的接触中尽可能地把握好分寸,平时尽量少打照面。虽然不想和他把关系发展得多么亲近,然而,也可能是在每天的接触中,精神慢慢放松下来的缘故吧,我一开始对寄居生活的那种紧张和自律竟慢慢地松懈了下来。

常常在夜里,两个人说笑着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当时并不觉得怎样,而今回想起来却觉得很开心。然而,那样的日子终于还是结束了,当分别来临的时候,想起来的好像都是些快乐的事情。记忆总是被一种独特的光温暖着。我想,当我走向另一个世界的时候,能够带去的,不是我的肉体,也不是我的存款,而是这些温暖的回忆吧。如果能够拥有数百个这样的回忆,即使属于我的那个世界消失了也没什么。曾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生活过,有各种各样记忆的珠玉,只有我才能把这些记忆的珠玉串联起来,做成一条只属于我自己的项链。

以前,曾经和一个不太熟悉的同龄女孩合租过一套房,她支付的房租多一些。后来,那个女孩说她要结婚了,想让老公搬过来住。我很痛快地答应了。因为我的东西少,而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。仅仅是在洗脸池上方的顶棚上,就有她的很大一笔“财产”。在厨房的橱柜里,属于我的地方空空荡荡,而她的那里却塞满了东西。来家里玩的朋友常常问我:为什么那样放碗碟?为什么不把那满满当当的碗橱里的碗和碟子放到空置的这边来?我偶尔也会瞟一眼她房间里的样子,在堆满了东西的屋子里,勉强能够有点活动的空间。搬家的话,这些东西往哪儿放?虽然我是一个旁观者,想想都觉得发愁。而且不管怎么说,我是单身,又没有那么多钱把整套房子全部租下来,所以,搬走的当然应该是我。我搬走后,腾出的屋子正好能放她老公的东西。我估计,现在他们家所有房间肯定早已堆满了东西。

虽然谈不上多亲密,但是毕竟有着三年一起生活的情分。一旦要搬出去了,还是觉得有些依依不舍。在临别前的那个晚上,她帮着我收拾东西。当把书和一些过季的衣服以及家具之类的送到姨夫家后,我的房间一下子变得特别空荡。她笑着说,房间空荡得简直有些可怕了,她都无法想象怎么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。

我们见过,当小仓鼠被放进一个笼子里后,它会把报纸啊、棉花之类的东西扯碎,极其迅速地在自己的周围做起一个窝来。我后来才想明白,那个女孩堆积那么多的东西,原来道理是一样的。

她说舍不得我走,给我做了我喜欢吃的煎鸡蛋,两个人喝着买来的便宜的智利葡萄酒。窗户敞着,能感觉到风从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吹过,从房间里能够看到天空中闪烁的星星。唉,再也无法从这个窗口看星星了,我想,大概和这个女孩也很难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?本来是连对方内裤的颜色,甚至来月经的日子都一清二楚的两个人,一下子将要形同陌路,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。她寂寞的样子,也传染给了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的我,让我也变得心情沉郁起来。

对于我来说,空空荡荡的房间和冷冰冰的地板正是我这个人生活的象征。总是在不知不觉突然回过神来时,已经回到了这个家里。无论是从这里搬出去也好,还是搬进新房间也好,在搬家前后那段忙乱中,它能让我混乱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,让我知道:哦,我还在这里。

被褥已经装了箱,我只好和她一起在她那张双人床上就寝。枕头附近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。为了不让自己在万一今后发生什么时事后懊悔,我还是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:“头的上方最好不要放东西,免得在发生地震时危险。”她张开嘴巴笑了,露出一口排列不齐却很可爱的牙:“知道了。”说着伸出纤细可爱的手臂,关了电灯。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。对面可以看到我的房间,直到昨天我还一直住在那里。这时,她抽抽搭搭地哭起来,我握住她的手,心想,被赶出去的是我啊,怎么倒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将要离港远航的男人一样了呢?